手机的铃音还是那么欢快,它不了解主人的心思,还是那么快乐地传递着来电的信息。
路璐懒洋洋地拿起电话,看着袁鹏那熟悉的号码,眼睛又湿了。
可是她真地不想接这个电话,况且自己现在这沙哑的嗓音也没办法和袁鹏说话。
今天发生的事,她不想让袁鹏知道。
蒲姐善解人意地拿过路璐的电话。
刚接通,袁鹏就不耐烦地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。
蒲姐笑着对袁鹏道:“袁鹏呀,我是蒲姐。路璐中午喝多了,在我这躺着呢。你有什么事吗?哦,没事呀。那这样,你陶哥出差了,晚上我正一个人没意思,让她晚上去我那陪我你没意见吧?”
放下电话,蒲姐边穿衣服边拉起来路璐:“走吧傻丫头,你这样是没办法回家了,去我那睡一晚上吧。咱们现在去买点好吃的,晚上咱就在家自己做。”
路璐撅着嘴下了地,要穿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就一只脚穿着袜子呢,于是委屈得又要哭。
蒲姐赶紧从衣柜里拿出一双新袜子扔给她,找别的话题转移了路璐的注意力。
晚上,躺在蒲姐家那柔软舒适的大床上,路璐那冰冷了一天的心终于感到了一丝暖意。
盯着墙上蒲姐夫妇亲密的合影,路璐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。
一会儿,才洗完澡的蒲姐穿着睡衣走了进来,一边整理着湿漉漉的头发,一边对发呆的路璐道:“看什么呢,这么走神?”
“我在看你们俩的照片。你说,你们家这么和谐,怎么也会去那个呢?”
路璐转过头来,看着蒲姐认真地问。
看着墙上的照片,蒲姐的脸上消失了笑容,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。
看着路璐还有些红肿的眼睛,刚要说什么,电话响了。
蒲姐接过电话,柔声细语地聊了一会儿,路璐听出来是和女儿在说话。
蒲姐和女儿说话的时候,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。
放下电话,蒲姐笑容未退地说:“雨儿来的电话,在奶奶家呢,让我周末接她去公园。”
“雨儿?这名字真好听。”
路璐喃喃自语着。
“她的名字叫陶蓝雨,是我取的名字,就算完成我一个梦吧。”
蒲姐的笑容更迷离了。
“蓝雨,这名字有什么含义吗?”
“小时候的一个美好愿望吧。在我很小的时候,就一直向往大海,向往大海上空的蓝天。因为在我幼小的心里,觉得海之所以是蓝的,那是因为还的天空上下来的雨就是蓝色的,是蓝色的雨汇集成蔚蓝的海,海才是蓝的。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海边,去感受蓝的海风,去沐浴蓝的雨。”
路璐坐起来,无限神往地看着蒲姐那柔和的脸,轻声问道:
“小时侯你的愿望实现了吗?”
“实现了。为了实现我的愿望,我努力地学习,年年都是三好学生。可是,爸爸从没有因为我学习好就表扬我。在他的心里,可能我就应该学习好吧。我爸爸是一家军工厂的工程师,专门研究炸药的。这个行业很危险,我小时侯住的家属区里,有一栋楼大家都叫它寡妇楼,因为那里住的,都是因公牺牲的烈士家属。有一次,本来应该爸爸去实验场,但我有病住院,爸爸的一个同时接替爸爸去了。结果发生爆炸,那同事死了,留下了一个小男孩。那男孩没有妈妈,他妈妈前一年病死的。那天晚上,爸爸带回来一个小男孩,那小孩是那么的孤单,那么的可怜。”
“看他的第一眼,你就不由自主地想怜悯他,想保护他。爸爸对我说,这个孩子以后就是我的亲弟弟,让我以后要照顾他,我使劲点着头答应了。那以后,我就像个老鹰护雏一样地呵护着他,有好吃的给他,有好玩的给他。那时候的我也是这么瘦小,可是,每当有人欺负他,我都疯了一样上去和人家拼命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但是有一样,我每次因为弟弟和别人打架了,爸爸都会由衷地表扬我。我第一次看到大海,就是因为我为保护弟弟和别人打架,爸爸奖励我能好好看护弟弟,在一个暑假里,带我和弟弟看的大海。小时侯的我性格也特别的独立坚强,和男孩子一样爬墙上树的。你看我现在这么文静,那都是后来长大了才安静下来的,其实我骨子里还是男人的性格。”
说到这,蒲姐呵呵笑了起来,路璐也由衷地说:“从第一天看你开车,就感觉出你性格里的坚强了。说实话,我特佩服你,甚至是崇拜你呢。”
哈哈……蒲姐听了路璐的话,压粗了嗓子,故意装得很豪放地大笑起来。
“你这个弟弟呢?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。”
蒲姐的笑容凝固在嘴角,眼神里流露出的情感是复杂的。
打开毛巾包着的头发,抖开,又在脸上涂了点保湿露。
关掉吊灯,打开橘黄的台灯,眼睛看着天花板,缓缓地给路璐讲述那一段逝去的往事。
“弟弟在一点点长大,爸爸几乎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。而我,也把他当亲弟弟,不,应该说比亲弟弟还要疼爱。在这爱的呵护下,弟弟人虽然在长高,心却没长大,他的心太脆弱,也很敏感。同时对我很依赖,什么事都和我说,却不太和爸爸说,和妈妈更是生疏。我也就像妈妈一样地爱护着他,甚至上中学的时候,他被同学欺负了,我还要去帮他打架,在比我高出一头的男生那还能讨到什么便宜吗?可我就没有怕过,只要看到弟弟可怜巴巴的样子,我就热血沸腾地去拼命。呵呵,后来他的同学再没有人敢欺负他了,因为人家都知道,他有个姐姐,既不讲理,又不要命。”
蒲姐喃喃地说着,有时候轻微地笑一下,为自己过去的傻愣,也为弟弟的可怜。
“后来我上大学了,暂时离开了弟弟,弟弟失去了依靠,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。那时候,每周都能收到他的信,信里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变化,能理解父母了,也知道独立了,有了自己的想法,也学会了自己打架。那一刻,我才真得觉得,他是男人。”
“大三的时候我恋爱了,弟弟也上高三了。我把第一个男朋友领回家的时候,弟弟横竖看不过眼,对我的男朋友横眉冷对,恶语相加。那个假期,我就在家住了两天。就这两天,弟弟也从没和我一桌吃过饭,总共也没和我说过三句话。家里的气氛紧张得要命,不得已我提前回了学校。当火车开动的那一刻,透过车窗我才发现,我那高高瘦瘦的小弟,正蹲在站台的一个角落里偷偷地送我。他的脸上流着泪,手在轻轻地挥动。”
蒲姐的声音有些颤抖,起身出去拿了两听饮料回来,递给焊屏。焊屏还沉浸在故事里,接过饮料放到一边,眼巴巴地等着蒲姐接着讲下去。
“我回到学校就和男朋友分手了。分手的时候,男朋友说了一句话,你弟弟有病,恋母情结。这话我没往心里去,唉……”
“后来弟弟也考上了大学,我也快毕业了,就在那时侯认识了蒋杨。这次弟弟没有再反对,可是对蒋杨依然不热情,和我的话也少了许多,我能感觉出来他的忧郁。一年年后我毕业了,就在我和蒋杨准备结婚的前夕,有一天他从学校回来,家里就我们两个人,他让我陪他喝酒。那一天是这几年里他最开心的一天,他说他有了女朋友了,那女孩大他两岁,性格容貌都那么的像我,我也很为他高兴。那天喝得太高兴了,我也喝多了,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了。后来睡梦里感觉又冷又渴,等我睁开眼睛,差点没晕过去。我全身被脱得赤条条的,弟弟就跪在我的身边泪流满面。
我惊恐地坐起来大声责骂他,骂的什么我都记不得了,反正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狰狞。
弟弟被吓坏了,起身逃出了房间。
我慢慢冷静了下来。
我是医生,对自己的身体还是能检查的,弟弟只是脱了我的衣服,他并没有真的侵害我,况且他也整齐地穿着衣服。
这让我稍感欣慰,同时也有一点懊悔,毕竟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骂他一句。
他从小就失去父母,已经够可怜的了。
再说,他也是因为缺少爱才这样的吧,想到这我出门去找他。
他已经走了。
我追到了车站,隔着车窗看到了弟弟,他满脸的羞愧,满眼的懊悔,这一刻,我又看到了原来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地。
我的心一疼,就想让他下车,并用手比划着告诉他,姐姐原谅了他。
弟弟流着泪不说话,等车开动的时候,我看到他冲我使劲地挥着手。
那一次,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,我结婚他都没回来。我去学校找他,他也躲着我。后来,他干脆和一个女人出国了。到现在我也没有他的消息。而我,心里也有了阴影,虽然弟弟没有夺取我的贞操,可是,他毕竟是第一个看到我成熟身体的男人,这和贞操又有什么区别呢?所以,我老是觉得有愧于蒋杨。上一次你们讲自己的第一次,我总是认为,自己的第一次让弟弟给偷走了。”
“你恨你弟弟吗?”
路璐盯着蒲姐问。
“不,我从没恨过他。我爱他,很爱,即使他冒犯了我,我依然爱他。但这是亲情的爱,我其实一直惦记他。我一直梦想有一天他能突然出现在我面前。我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刻,我会激动地抱住他的,和小时侯一样紧紧地抱住他。”
蒲姐的眼睛有点潮湿。
“你爱你老公吗?”
路璐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一直都想问的问题。
“路璐,你还不知道我们的经历,在我们的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,我们双双出国留学。那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,能两个人一起去留学,真的是上天赐予的。”
蒲姐的话里充满了苦涩。
“可是,初到国外的那份艰辛和思念孩子的痛苦,没经历过的人是难以体会的。好几次我都想要放弃了,要不是有他陪伴,我真的坚持不下去的。那一年多,我就像神经质一样,和他无缘无故发脾气,甚至像泼妇一样的骂他,撕咬他,他是忍受着双重的压力。后来我想过,如果他不是爱我,上不会这么容忍我的。我们就是在那时侯偶然尝试了这样的游戏,那时侯,这个游戏的刺激真的让我们的神经得到了释放。说实话我也不喜欢这样,回国后我一度想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,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。任何事情,只要在你的生命里发生过,就不可能不留下印记。再说,这样的事情,经历得多了,也就无所谓了。只要他愿意,我也就夫唱妇随。至于爱,我们之间曾经有过,现在也有,只是现在的爱更加醇厚了,已经沉淀成了亲情的爱。在我的心中,他已经是我的父亲加哥哥了。经过了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艰辛,我们不可能分离了,否则对不起我们的过去。爱,有时候很简单,有时候,却很复杂。我不想让我的生活太复杂,那就简单一点,想玩就玩,想乐就乐。人,还是简单的好,就像你,就简单得让人羡慕。”